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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往北(二)

第八章 往北(二)

林奇看着自己的队伍,与其说是前往北地的佣兵团,还不如说是逃往北方的难民。虽然迪罗带来的人数大大超过他当初和自己约定的一百人,但这也未免太多了些。“难道你们克纳格亚城养不活这么些人么?”当林奇和佣兵交涉的时候,他咧着嘴笑着说了这句话。克纳格亚城未来领主在想,途经各地的王国居民一定会以为国王的弟弟又从南方采购了一群奴隶去北地,为了服侍自己那年轻的娇妻。他本来并不打算打着克纳格亚城的旗号向北前行的,可是迪罗在出发的时候就兴冲冲地扛起了一面印有马格鲁斯家徽的北地领主旗帜大摇大摆的走在整个队伍前面。

反正丢的又不是我的脸,林奇内心暗自琢磨。但是那些所谓的佣兵和他们的家人(迪罗这么描述那超出一百人的其他人)颈上的印记总让林奇觉得内心忐忑不安,虽然自由都市德姆弗吉迦是王国内唯一允许买卖奴隶的地方,但是一次性买下接近四百来个奴隶,迪罗大概也没这么多的本钱。有个念头总是在林奇的脑海中闪过,但是他迟迟不敢向大个子佣兵确认。

只有真神才知道他怎么弄来的这些奴隶,反正我的任务是带一百名士兵回去,他们的身份是奴隶还是罪犯和我都没有任何关系。

蓝雪后的阴雨让林奇队伍行走的小路泥泞不堪,那些烦人的泥浆不停的黏在林奇的靴子上。正因为此,本来打算在行进过程中观察到底有多少人值得使用的克纳格亚城未来领主不得不放弃了和这些出生卑微低贱的商品一同行走的计划,只能老老实实呆在那颠簸不停的马车上。当然他也可以骑马走在整个队伍的前面,但是迪罗把他带来的那匹小母马抢了过去。因为先锋必须要有骑士的样子——佣兵这样阐述自己的行为理由。林奇觉得迪罗骑在马上的样子很滑稽,因为那匹一般人骑上去很正常的小母马在迪罗的**就像是一头驴子那么小。

林奇尝试着想要打听迪罗的过去,但是一碰上这个话题,迪罗就开始用他标志性的咧嘴笑应对。和迪罗打交道几天下来,林奇知道这个恐怖得像是要吃掉人的咧嘴表情代表着迪罗单方面想要终止谈话,而他并不认为特朗普加上自己能够控制住高个子佣兵。更何况完全不知道那三百号奴隶如何看待他和迪罗的关系。从雇佣关系上讲,那些奴隶的主子是迪罗,而不是他——北地领主的儿子。

真希望一路上不要惹出什么事情来就好,林奇暗自祈祷着。

当队伍到达加内驿站的时候,连驿站内的官员都以为迪罗才是当今国王的侄子,而不是自己。林奇分明觉得他们的眼神一开始把自己当成迪罗的宠侍,每晚要趴在床上等他的小白脸。所以当自己表明身份的时候他们一脸惊讶的表情让林奇觉得毫不稀奇。当然这跟林奇没有继承马格鲁斯家族魁梧的身材和粗犷的相貌有一定关系,但是他内心还是有些觉得不自在。所以当那个肥胖的驿官来和林奇商讨他们未来的路线时,林奇不由得莫名的发起火来。

“大人,驿站的马恐怕没法支持到您,昨天来了位公主,牵走了最好的马,然后同时到来的还有位‘聆听者’,他把次好的马领走了。他们没走多久,又来了一队前往费斯的商人,把剩余的马都借走了。如果您要等马,那只能等其他驿站有人到加内来捎带几匹良驹。”胖驿官向林奇解释着为什么他们不提供马匹服务,虽然这些理由听起来有理有据,但是林奇分明看到了驿站中还存放着几匹战马。

“你们马厩中的战马呢?为什么不能拿给我用?!”林奇尽可能的压住自己的火气和这名名叫库洛的驿官说着,虽然他不指望这能有什么用处,但是连日来所有事态他都无法掌控这个事实让他觉得分外的恼火。

驿官依旧一脸媚笑,口气轻佻的回答着林奇的问话:“您如果有领主的骑士召集令或者您自己是名骑士的话,那就一点问题都没有。不过我看您的随从里面好像也找不出一个符合领用战马的人吧。”

林奇无法反驳驿官的话,没错,虽然自己带着三百多号人,但是这群人中没有一个能够领用驿站的战马。迪罗虽然看起来有些骑士的模样,而且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了一枚骑士徽章,但是他的大嗓门和他没事就喜欢用手抓自己的屁股的动作让人根本不觉得他是个骑士。至于特朗普,他最大的问题是拿不出骑士徽章。当然如果要让迪罗去领一匹战马,以林奇北地领主之子的身份,想必也不难。但是那混蛋佣兵却完全没有这个意思,林奇找他商量的时候他又咧嘴笑着说:“我觉得我现在骑的这匹马蛮好。”

如果是自己的父亲遇上这种事情,他一定会暴跳如雷,然后大吼着让驿官把驿站负责人叫来,然后好好数落一番,并且一边高吼着“我是国王的御弟”一边用那根洛塔尔大帝赐给他的玛瑙权杖敲着对方的头。可惜林奇从小就没试过这种做法,阴寒北地的气候让他养成了一种凡事都要思考又思考后再做出一个看似毫不起眼但是能够起到最大功效的行动的习惯。

“凡事不都可以通融么?我这里有一名骑士,但是他不想把骑士徽章抵押出来,不过以我的身份,难道不可以担保他借用了战马会不还到下一个驿站吗?”林奇决定使用一下自己的身份,但是很明显,这完全没用。

“大人,您要知道,这年头穷苦骑士又不是没有,我们上个月碰到好几起不上缴骑士徽章就征用战马的事情。而且我告诉您,当时同意了的一名骑士征用,结果他根本就没有把马还回给驿站。”胖驿官的语气充满着讽刺,“那名骑士还是马修·贝尔侯爵的贴身卫队的成员呢。”

堂堂国王的侄子居然和旺罗城的贴身卫队骑士相提并论,这个胖子看来完全吃透了林奇的性格脾气。当然这事情的缘由或许还是林奇自己引起的,“仁慈的林奇”这个绰号虽然是克纳格亚城主儿子可以经营的,但是没想到连南方驿站的小驿官都敢如此冒犯北地未来的统领。

“有办法解决么?”林奇看着胖驿官身上的金纽扣,它在昏暗的天色中都显得闪闪发亮,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当然林奇手中的金币也和那纽扣一样放着光。

驿官看到了林奇的金币,越发谄媚的笑容爬上了他的脸,弄得他的脸就像是要融化的蜜糖一般,“当然,也不是没有通融的地步,虽然说只有驿官长才能决定是否同意不抵押骑士徽记借出战马,但是因为驿官长昨天和另外一名驿官护送某位公主北上了,我想我还是有做主的权利和义务的。”

林奇有些无奈,国王侄子的名号完全抵不上一枚闪闪发光的金币。“那么帮我准备好一匹马,亲爱的驿官,只要一匹健壮的马就好了。”然后他把那枚金币丢给了驿官,同时他又掏出另外一枚金币,如果单纯的用金币就能买来消息的话,这倒也不算什么坏事。

“那么,究竟是哪位公主要北上呢?”

“哦,我可不是很清楚。”驿官看着林奇手上的那枚金币,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林奇再掏出一枚金币放在手中,心中低声的咒骂,“这些混蛋迟早会把我的钱袋掏空。”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一定是约罗城的公主。至于她要去哪儿,我想想……大概是要去您的领地吧。”

约罗城的公主去克纳格亚干什么?前不久不是听说特利维坦伯爵想要和迪伦堡的领主联姻么?如果公主跑掉了,这两家会对北地有什么举动?林奇思考着,但是觉得自己或许不应该考虑这个问题,毕竟前往克纳格亚并不一定就会去拜访自己的父亲和自己。当然即便约罗城的公主拜访了自己的父亲,也会被后母毫不留情面的“请”出城堡。林奇决定想一些愉快的事情,他看着手拿金币哼着小调,迈着轻快步伐走向马厩的驿官,三枚金币就能叫这个胖子把自己变成领主,这种感觉偶尔来一两次还真不错。林奇看着驿官走远的身影,接着转身向自己的“部队”走去。

“那么,你讨到马了?”迪罗看着回到马车旁的林奇,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林奇在心中骂了句混蛋,然后挂着微笑回答着自己的佣兵:“那个胖胖的驿官蛮好说话的。”

迪罗不再说话,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用那副看上去颇让人心烦意乱的表情看着林奇。

“你这些人从哪儿搞来的?”林奇决定换个话题,以免佣兵还用那种嘲讽的表情看着他。

迪罗耸了耸肩,一副轻松的模样;“你确定你想知道?”

我他妈还真确定我不想知道……林奇内心又咒骂着,“是的,我想知道,毕竟我要对这些佣兵……和他们的家人负责。”

迪罗裂开嘴笑了,那张脸跟着他的这个笑容开始扭曲起来:“德姆弗吉迦有个大奴隶贩子你知道么?”

“你说的是瑟雷·埃利斯?”

迪罗点了点头,林奇预感到了,佣兵接下来的话大概会和他猜测的差不多。

“这些奴隶都是他的奴隶。”

“所以你花了多少钱?”这完全是一句废话,这个穿着就像是从废墟坑里面爬出来的佣兵怎么可能有钱买下三百多个奴隶。

“一分钱都没花。”迪罗笑了,这次的笑容和那些要终止谈话的笑容不同,他扭曲的眼神中闪烁着得意。

虽然林奇一直在祈祷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不,严格意义上讲,他一开始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只不过一直在麻痹自己不要面对它而已,可怜的瑟雷·埃利斯……

“我只是扭断了他的脖子。”迪罗笑着说,这时候他的笑容已经变成了标志性的“谈话可以结束了”的样子。

我想我还是不要深究比较好,林奇看着佣兵。他知道瑟雷起码有一个十人卫队,而这个卫队的卫队长应该是在勤王之战中立下过战功的骑士,但是迪罗轻描淡写的话语让人感觉他好像根本就没有遇见过瑟雷的卫队一般。当然,瑟雷卫队的人或许就不是被扭断脖子这么简单了。

不管怎么说,林奇都蹚上了这摊浑水,希望德姆弗吉迦不要那么早发现自己的佣兵就是谋杀大奴隶贩子的凶手,即便他们发现了,也希望那通缉令等到自己回到北地以后再发出。林奇思考着,觉得自己的大脑越来越痛,就像是当初发现自己母亲的秘密时一样。

“我想我们得加紧赶路了。”克纳格亚城未来领主看着胖驿官牵着一匹精壮的战马从远处走来,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向佣兵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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